阮郎归·初夏

(水沈一作水沉）

　　这首词写的是初夏时【shí】节的闺阁生活，采用从反【fǎn】面【miàn】落笔的手【shǒu】法，用一幅幅无声画来展【zhǎn】示大自【zì】然的生【shēng】机。整【zhěng】首词淡雅清新而又富于生活情【qíng】趣。

　　上片【piàn】写初夏已悄悄来到一个少女【nǚ】的身边。“绿槐高柳咽新蝉【chán】”，都是具有初夏特征【zhēng】的景物：枝【zhī】叶繁【fán】茂的【de】槐树，高大的柳树【shù】，还【hái】有【yǒu】浓绿深处的新【xīn】蝉鸣声乍歇，一片阴凉【liáng】幽静的庭院环【huán】境。“熏风初【chū】入弦【xián】”，又是初夏的气候特征。熏【xūn】风，就是暖和的南风。古【gǔ】人对这种助长【zhǎng】万物的风曾【céng】写【xiě】有《南【nán】风歌》大【dà】加赞颂：“南风之熏兮，可【kě】以解吾【wú】民之愠兮。南风之时【shí】兮【xī】，可以阜吾民之财兮。”据《礼记·乐记》载：“昔者，舜【shùn】作五弦之琴【qín】以歌【gē】《南风》。”意即虞【yú】舜【shùn】特制五弦琴为《南风》伴奏。这【zhè】里的“熏风【fēng】初入弦”，是说《南风》之歌又要开始入管弦【xián】被人【rén】歌唱，以喻南风【fēng】初起。由于以【yǐ】上所写的景物分别诉诸于视觉【jiào】（绿槐、高柳）、听觉（咽新蝉）和触觉（熏风），使初夏的到来具有一种立体感，鲜明而真切。“碧纱窗下水沉烟，棋声惊昼眠”，进入室内【nèi】描【miáo】写【xiě】。碧纱窗下的香【xiāng】炉中升【shēng】腾著沉【chén】香（即水沉）的【de】袅袅轻烟。碧纱白烟相【xiàng】衬，不仅【jǐn】具有形象之【zhī】美，且【qiě】有异【yì】香【xiāng】可闻，显得【dé】幽静闲雅。这时传来棋【qí】子著枰【píng】的【de】响声，把正【zhèng】在午睡的女主人【rén】公惊醒。苏轼有《观【guān】棋【qí】》四言诗，其序云：“独【dú】游【yóu】庐山白鹤观，观【guān】中【zhōng】人【rén】皆【jiē】阖户昼寝，独闻棋声【shēng】于古松流水【shuǐ】之间，意欣【xīn】然喜之。”诗句有云：“不闻【wén】人声，时闻【wén】落子。”这【zhè】首词和这首诗一样，都是以【yǐ】棋声烘托环境的【de】幽静。而【ér】棋声能【néng】“惊”她的昼眠，读【dú】者可以想象【xiàng】，在这么静的环【huán】境中【zhōng】，她大概已【yǐ】经睡足，所以丁丁的落子声便会把她惊醒。醒来不觉【jiào】得余倦未消，心【xīn】中【zhōng】没有不【bú】快，可见【jiàn】首【shǒu】夏【xià】清【qīng】和天气之宜人。

　　下片写【xiě】这个少【shǎo】女梦醒来以后，尽情【qíng】地领略和享受初夏时节的自然风光。歇拍二句，写【xiě】弄水【shuǐ】叶面，琼珠碎而【ér】复圆，更【gèng】觉【jiào】清新【xīn】可爱【ài】。“微【wēi】雨过、小荷【hé】翻，榴花开欲【yù】燃”，又是另一【yī】番【fān】园池夏景。小荷初长成，小而娇【jiāo】嫩【nèn】，一【yī】阵细雨过去，轻【qīng】风把荷叶翻转；石榴花色本鲜红，经雨一洗，更【gèng】是【shì】红得像【xiàng】火焰。这生机，这【zhè】秀【xiù】色，大【dà】概【gài】使【shǐ】这【zhè】位少女【nǚ】陶【táo】醉了，于是出现了又一个生动【dòng】的场【chǎng】面：“玉盆纤手弄清【qīng】泉，琼珠碎却圆【yuán】。”这位女主人公索性【xìng】采摘荷叶后【hòu】到【dào】清池边玩水。水花散溅【jiàn】到荷叶【yè】上，像珍珠那样圆润晶亮【liàng】。可以想见，此时此刻这位少女【nǚ】的心情也恰如这【zhè】飞珠溅玉的水花一样，喜【xǐ】悦，兴奋，不能自持。

　　在苏轼之前，写【xiě】女性的【de】闺情词，总【zǒng】离不开【kāi】相思、孤闷、疏慵、倦怠、种种【zhǒng】弱【ruò】质愁情，可【kě】是苏轼在这里写的闺【guī】情却不【bú】是这样。女主人公【gōng】单纯【chún】、天真、无忧【yōu】无虑，不害单相思【sī】，困【kùn】了【le】就睡，醒【xǐng】了就去贪赏风景，拨【bō】弄清泉。她热爱生活，热爱自然，愿把【bǎ】自已融【róng】化在大自然的美色之中。这是一种健【jiàn】康的女性【xìng】美，与初【chū】夏的【de】勃勃【bó】生【shēng】机构成一种和谐【xié】的【de】情调。苏轼的此种词作，无疑给词坛，尤其是给闺情【qíng】词，注入了【le】一股甜美的清泉。

　　描写是这首词的主要表【biǎo】现方法【fǎ】。它【tā】注意景物的描写【xiě】、环境描写与人物描写的交叉运用，从而【ér】获得了很好的艺术效果。上片由绿槐、高柳、鸣蝉、南风【fēng】等景物【wù】描写与碧纱【shā】窗、香烟、棋声【shēng】等环【huán】境描写，以及午梦初醒的【de】人物描写共同构成【chéng】一幅有声有色的初夏【xià】闺情图。下片又以微雨【yǔ】、小荷、榴花【huā】等【děng】景物描写与洗【xǐ】弄清泉的人物描【miáo】写【xiě】结合，构成一幅【fú】活泼自【zì】然的庭园野趣图，女主人公的形象【xiàng】卓【zhuó】立其间。同时他还注意了动态描写，且不说“棋【qí】声惊【jīng】昼眠”、“玉盆纤手弄【nòng】清【qīng】泉”的人物【wù】活动，就是景物也呈【chéng】现【xiàn】出某种动感。小【xiǎo】荷为【wéi】微雨【yǔ】而【ér】翻动，可【kě】以想【xiǎng】见它的【de】迎风【fēng】摇曳之姿。榴花本是静物，但用【yòng】了一【yī】个【gè】“燃”字，又使它仿【fǎng】佛【fó】动【dòng】了起来【lái】。这些动态描【miáo】写对活跃气氛，丰富画面【miàn】无疑起了有【yǒu】益的作【zuò】用。此词景中含情，将【jiāng】众多的景物以情纬之，故散而不乱【luàn】，给人以整体感【gǎn】。作者善于【yú】抓【zhuā】住细【xì】微的心理感受并在【zài】无形中将客观环境的细【xì】微变化加以对比，通过景物描写、环【huán】境描写，构成【chéng】一幅【fú】活泼自然【rán】的庭园【yuán】野趣，并在【zài】其中寄寓女主人公的单纯、天真和对自然、对生【shēng】活的热爱。词中的少女形象，与【yǔ】一【yī】般闺情【qíng】词中疏慵倦怠、孤闷愁苦的女性形【xíng】象截然不同，充满【mǎn】了美好【hǎo】清新的勃勃生机和青春气息，给人以耳【ěr】目【mù】一新【xīn】的感【gǎn】觉。作【zuò】品中【zhōng】活泼健康的少【shǎo】女形象，与初夏时节富有生气的景物、环境，构【gòu】成了一种和谐【xié】、清【qīng】丽、灵动的情调，令人流连忘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