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奴娇·凤凰山下

　　此词一片纯情，出自肺腑，虽不假雕饰，而感人之力犹强。

　　词【cí】的上片【piàn】写夫妻【qī】惜别情景【jǐng】，作者把笔墨【mò】的焦距，对准在临别之夜的焦点上。

　　“凤凰山下，恨声声【shēng】玉漏【lòu】、今宵易歇。”前两【liǎng】句点明惜【xī】别的地点、时间【jiān】，同时也【yě】渲染气氛，暗寓【yù】作【zuò】者的感受。就地点而言，作者从大处落墨【mò】；至【zhì】于具体的【de】环境，是在饯别的宴席【xí】上，还是在闺房之中夫妻俩就着摇曳的【de】烛光对酌，作【zuò】者【zhě】均【jun1】不作【zuò】进一步的交待，她更敏感的是对时【shí】间飞逝的感【gǎn】觉。她恨【hèn】那【nà】时间的【de】尺度【dù】——玉漏，怎么今【jīn】夜一声一【yī】声，这么【me】快【kuài】就要滴完了。因【yīn】“恨”，故觉时光“易”逝，曲折地写【xiě】出良【liáng】宵【xiāo】苦【kǔ】短之【zhī】情。

　　“三叠阳关歌未竞，哑哑栖鸟【niǎo】催【cuī】别。”三【sān】、四句揭示【shì】出全词惜【xī】别主题，两人的心声尚【shàng】未【wèi】尽情【qíng】倾【qīng】吐，而城上【shàng】的乌鸦不停地叫着，仿佛在催人【rén】道别。“阳【yáng】关三叠”，揭出惜别主【zhǔ】题；“栖【qī】乌催别”，烘托当时环境，而“催”字与上文“易”字均【jun1】具【jù】美学上的“移情作【zuò】用”，是带有作者强烈的【de】主观色彩的感受。这【zhè】两【liǎng】句是给“恨【hèn】”字充【chōng】实了具体的内容，揭示了此“恨”乃“离恨”。

　　“含怨吞【tūn】声【shēng】，两行清【qīng】泪，渍【zì】透千重铁。”五、六、七句正面【miàn】写惜别【bié】之苦，手法全用白描，夸张【zhāng】句想法奇特而不悖情理【lǐ】，极具感情力度。情如丝，正写【xiě】出【chū】了此情【qíng】不绝如缕之状【zhuàng】，偏于【yú】写实【shí】；而两行清泪浸透【tòu】千重铁，则用夸张的笔法，形象地刻画出刻骨铭【míng】心的相思之情。

　　“重来休问，尊前已【yǐ】是愁绝。”末【mò】两句是一跌宕。“重来”句已遥想到将来重【chóng】逢之【zhī】日，但“尊前”句又跌落到眼【yǎn】前“愁【chóu】绝”的痛苦现实。在【zài】作者看来【lái】，夫婿一别，万念俱灰，她失去了生活的依【yī】靠，且不说日后重逢时“新婚【hūn】不如久【jiǔ】别”之类的安慰话【huà】，就是这【zhè】眼前【qián】的【de】痛苦，已使她【tā】柔肠寸断，无法承受了【le】。

　　下片换头【tóu】承上转【zhuǎn】折，追【zhuī】想恩爱之时的幸福与【yǔ】欢乐，与“愁绝【jué】”恰成反衬【chèn】。

　　“还忆浴罢描眉，梦回携手，踏碎花间月【yuè】。”“浴罢描眉”，作者的思绪从【cóng】痛苦的【de】巅峰折【shé】回到朝夕相处时的欢爱“浴罢描【miáo】眉”，用典而不“隔”，概【gài】括了丈夫平日对她的体贴和宠爱；“梦【mèng】回【huí】携手，踏碎花【huā】间【jiān】月”，写尽【jìn】夫妻【qī】之间的情意缱绻、兴趣【qù】相【xiàng】投，使人【rén】们【men】仿佛目睹了这【zhè】对【duì】恩爱夫妻【qī】穿行在花【huā】前月【yuè】下，携手并肩，情话绵绵的情景。在一篇愁苦之【zhī】辞中忽然插入【rù】这一段欢快之辞，作者【zhě】的【de】目【mù】的【de】绝不【bú】是【shì】夸耀或自我【wǒ】陶醉，而【ér】恰恰相反，正是为了反【fǎn】衬【chèn】今日的痛苦。

　　“漫道胸前【qián】怀豆蔻，今日【rì】总成虚设。”“豆蔻”是青春和爱情的【de】象征，“漫道”两【liǎng】字【zì】透【tòu】露出作者的灰心和失望【wàng】，又以“虚【xū】设”两字回应“漫道【dào】”，说尽作者的【de】万念俱灭。在古代【dài】社【shè】会里，生为【wéi】妇【fù】女是一【yī】大悲哀【āi】，沦为妓女是更大的悲哀，身【shēn】为妓【jì】女而又富于才情是最大的悲哀。作【zuò】者出身青楼，虽然从良，但【dàn】她仍逃不脱当小妾和受【shòu】歧视的命运，丈夫一走，她【tā】失【shī】去【qù】了支持她的支柱，而【ér】她又不甘【gān】心让自己的人格【gé】遭人践踏，所以，她在与丈【zhàng】夫分别【bié】的前夜【yè】，感到了人【rén】生最大的失望。

　　“桃叶津【jīn】头，莫愁湖【hú】畔，远【yuǎn】树云烟叠。”桃【táo】叶津【jīn】与莫愁湖指代南京，它【tā】们与上【shàng】文的“凤凰【huáng】山”构成遥远的【de】空【kōng】间距离，揭示【shì】出作【zuò】者的孤独。“远树【shù】云烟叠”，意境迷【mí】茫【máng】，正与作者此【cǐ】时的心【xīn】情相吻合。这是【shì】作者伫立窗前、翘首远望【wàng】之所见，曲折【shé】地暗示【shì】了作者【zhě】的心将伴随在丈夫的身边。

　　“寒灯旅邸，荧荧与谁闲【xián】说？”词【cí】的最后两句思绪再【zài】次宕开，揣【chuāi】想【xiǎng】同丈夫【fū】分【fèn】别后自己孤独凄【qī】凉、苦【kǔ】苦相思的【de】情景【jǐng】。每当夜深人【rén】静，自己对着一盏【zhǎn】孤灯和落在帘幕上的影子，相思之【zhī】苦阵【zhèn】阵袭来，但她竟连一个可以倾吐衷肠【cháng】的人都没有，只【zhī】好在孤独和寂【jì】寞中品尝人生【shēng】的苦【kǔ】酒。

　　这【zhè】首词【cí】是古代妇女词作中不可多得【dé】的佳构，全词把千般情、万般愁巧妙地编织起来，感【gǎn】人【rén】肺【fèi】腑、催【cuī】人泪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