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死病中惊坐起，暗风吹雨入寒窗。

　　此诗的中间两【liǎng】句是【shì】叙事言情，表现了作【zuò】者在【zài】乍一听到这个不幸消【xiāo】息【xī】时的陡然一惊，语言朴【pǔ】实而感情强烈。诗【shī】的首尾两句是写景，形象地描绘了【le】周围景物的暗淡凄【qī】凉【liáng】，感情浓郁而深【shēn】厚【hòu】。

　　元稹贬谪【zhé】他乡【xiāng】，又身患重病，心境本来【lái】就不佳。此时忽然听到挚友也蒙【méng】冤被贬，内心更是极度【dù】震【zhèn】惊，万般怨苦，满腹愁【chóu】思一【yī】齐涌上心【xīn】头。以这种悲凉的【de】心境观景，一切【qiē】景物也【yě】都变得阴沉昏暗了。于【yú】是【shì】，看到【dào】“灯”，觉得是失去【qù】光焰的【de】“残灯”；连【lián】灯【dēng】的阴【yīn】影，也【yě】变成了“幢【zhuàng】幢”——昏暗的摇曳不定的样子。“风”，本来【lái】是无【wú】所谓明暗的，而【ér】今却【què】成【chéng】了“暗【àn】风【fēng】”。“窗【chuāng】”，本【běn】来无所谓寒热的，而【ér】今也【yě】成了“寒窗”。只因有【yǒu】了情的移入，情的【de】照【zhào】射，情的【de】渗透，连风、雨、灯、窗都变【biàn】得又“残”又“暗”又“寒”了。“残灯无【wú】焰影幢幢”、“暗【àn】风吹雨入寒窗”两句，既是景语，又是情【qíng】语，是【shì】以哀景抒哀情【qíng】，情与景融会一体【tǐ】、“妙合无垠【yín】”。

　　诗中“垂死病中惊坐起【qǐ】”一语，是传神之【zhī】笔。白【bái】居【jū】易曾写有两句诗【shī】：“枕上忽惊起【qǐ】，颠倒着衣【yī】裳”，这是白居易在元【yuán】稹初遭贬谪、前往江陵上任时写的，表现了他听到送信人敲门，迫不及待地想看到【dào】元稹来【lái】信的情【qíng】状，十分传神【shén】。元稹此句也是如此【cǐ】。其中的“惊”，写出了【le】“情”──当时震惊【jīng】的感情；其中【zhōng】的“坐起”，则写【xiě】出了“状”──当时震【zhèn】惊的模【mó】样。如果只写“情”不【bú】写“状【zhuàng】”，不【bú】是“惊坐起”而是“吃一惊”，那【nà】恐【kǒng】怕就神气索【suǒ】然了。而【ér】“惊坐起”三字，正是惟妙惟肖地【dì】摹写出作者当时陡然一惊的神态。再加【jiā】上“垂死病中”，进一步加强了感【gǎn】情【qíng】的深度【dù】，使【shǐ】诗【shī】句也更加【jiā】传神。既曰【yuē】“垂死病【bìng】中”，那么，“坐起”自然是很困难【nán】的。然【rán】而，作者却惊得“坐【zuò】起”了，这样表明：震惊之【zhī】巨，无异针刺【cì】；休戚相【xiàng】关【guān】，感同身受。元、白二人友【yǒu】谊之【zhī】深，于【yú】此清晰可见。

　　按【àn】照【zhào】常规，在“垂死【sǐ】病中惊坐起”这【zhè】句诗后，大【dà】概要来一句实写【xiě】，表现“惊”的具体内涵。然【rán】而作者却偏偏来【lái】了【le】个写景的诗句【jù】：“暗风【fēng】吹雨入寒窗【chuāng】”。这样，“惊”的具体【tǐ】内涵就蕴含于景语【yǔ】之中，成为深【shēn】藏不露、含【hán】蓄不尽的了。作者【zhě】对白氏被贬一事究【jiū】竟【jìng】是惋【wǎn】惜，是【shì】愤【fèn】懑【mèn】，还是悲痛，全都没有说破，全都留给读者去领悟、想象和玩味了。

　　元稹【zhěn】这【zhè】首【shǒu】诗所写【xiě】的，只是听说好友被【bèi】贬而陡然一惊的片刻，这【zhè】无疑是一个“有包【bāo】孕的片刻【kè】”，也【yě】就是【shì】说，是有千【qiān】言万【wàn】语【yǔ】和多种情绪【xù】涌上【shàng】心头的片刻，是有巨大的蓄积和【hé】容量的片刻。作者写了这个“惊”的【de】片刻而又对【duì】“惊”的内蕴不【bú】予点破，这就【jiù】使全诗含蓄蕴【yùn】藉，情深【shēn】意浓，诗味【wèi】隽永，耐人咀嚼。

　　元稹把他这首诗寄到江州【zhōu】以【yǐ】后，白居易读了非常感动。后来他在《与【yǔ】元微之书【shū】》中说：“此句他【tā】人尚【shàng】不【bú】可闻【wén】，况仆【pú】心哉！至今每吟，犹【yóu】恻恻耳。”像这【zhè】样【yàng】一首情景交【jiāo】融、形神俱肖、含蓄不【bú】尽、富【fù】有包孕【yùn】的好诗，它是有很强的【de】艺术魅力的。别人读了尚且【qiě】会受到艺【yì】术感染，何况当事人白【bái】居易。